江衡论坛 | 李苏妮：国际法视角浅析——李玟的遗产会被丈夫Bruce分割吗？

一代歌后李玟coco的离世，让虽然从未追过星的我还是有些措手不及和伤感的，她的音乐曾经很长时期陪伴过我的成长岁月，随着时间的沉淀这些音乐早已携带上太多珍贵的记忆密码，一旦触发空气都会晕染成故事的颜色。

李玟的音乐在华人音乐届甚至欧美音乐届产生过顶流的影响，并且这种影响持续了至少十年以上。然而她的婚姻生活却远没有这么幸运，据媒体报道，李玟嫁给加拿大籍丈夫乐裕民Bruce后，为家庭付出很多，李玟对待Bruce的两个女儿视若己出，为生育孩子辛勤地做了9次试管婴儿失败告终，然而丈夫Bruce却屡屡爆出出轨。二名继女在父亲出轨问题上不但袒护着父亲，据说还觊觎李玟的财产。诸多无法调和的家庭矛盾和万般委屈，令大家看到的那个几乎任何时候都带着欧式爽朗大笑，心态非常乐观积极的“美丽笨女人”李玟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最终走向了自尽离世。

作为一名民商法律师，第一反应是对李玟遗产的担忧，李玟今年是出道第40年，据公开报道拥有近十亿人民币资产，包括在香港的多处不动产，李玟是否在去世前对财产传承作出过专业且有效的法律安排?巨额财产会不会白白流到“外人田”bruce家族？

先说结果，从目前媒体公开的已知事实分析，李玟的财产不被Bruce分割或继承该可能性是存在的。

原因为，李玟的财产想全部留给“娘家”继承，首先得考虑四点因素：

第一，李玟的遗产继承事务应受到哪国哪地区的法律制度约束。

第二，该法律制度在夫妻婚姻财产的分配制度上，是否认可李玟留下的价值近十亿元资产全部都属于李玟的遗产范围，能够参与继承分配。此问题相当重要，它关系到李玟的财产会不会在遗产继承开始前，就已经被法律认为要作为夫妻共同财产“分割给”Bruce一半，自己只能支配另一半。而该问题在不同法律制度体系下，答案完全不同。

第三，李玟有没有立下遗嘱排除法定继承，并且该遗嘱必须满足：1.在形式上符合法律关于遗嘱的成立和生效要件；2.在内容方案上制定得专业和可实现，即该遗嘱的方案得能够在法律上实现将李玟遗留的全部财产分配给李玟娘家人获得。二条件缺一不可。

第四，“捣蛋”因素——Bruce仍是“丈夫”而非“前夫”。李玟生前正在与Bruce办理离婚，但是直至离世也并未实际办理离婚手续，因此在继承发生的这一刻，他们仍然是法律上的夫妻关系，Bruce是李玟“丈夫”而非“前夫”，因此李玟的遗产继承仍然要查明夫妻法律关系的影响，比如在法定继承的情况下存在被Bruce瓜分的法律风险。

依据已有事实和上文分析，结合香港法律制度和国际法规则，李玟遗留的资产不被Bruce“瓜分”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原因如下：

第一，李玟的遗产继承事项应受何国何地的法律制度约束？以现实条件看，大概率是中国香港地区的法律。据公开信息能够确认李玟是中国香港公民，生前与丈夫Bruce的居住地在中国香港，李玟生前购置的不动产也均在中国香港，因此根据国际私法冲突规范中的“属人法（住所地法和国籍国法）”、“物之所在地法”和“最密切联系地法”原则，李玟的遗产继承事项均有理由适用中国香港地区的法律，即香港地区的法律为“法院地法”。当然也存在影响本事件法律适用的干扰因素，如：李玟配偶Bruce是加拿大籍，双方婚姻缔结地是否在香港尚不得而知，双方有无其他的法律“连结点”在香港以外也无法确认。不过这些因素全体都不在香港的可能性非常小，即使全部不在香港，依据前文所述国际私法规则（划线部分），李玟的遗产继承事务有理由主张适用中国香港地区的法律，并且大概率能够实现。

第二，中国香港地区的婚姻法律制度能否保障李玟遗留下来的财产都能被认定为遗产供她分配？我们说，香港实行的是与英美法系更为接近的“夫妻分别财产制”，即夫妻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双方财产各自独立，债务也各自清偿。有了这个前提，在没有夫妻财产特别约定的情形下，李玟的财产只要被确定是其个人财产，而不是夫妻共有部分或者混同部分，她这近十亿元人民币资产不被分割地作为她个人遗产分配给她希望给予的被继承人，是存在可能的。法律镜头切换一下，若是在“夫妻共同财产制”的法律体系（如中国内地《民法典》制度）下，李玟的财产在无夫妻财产特别约定的情形时，原则上法律会将她财产的一半价值作为夫妻共有财产的部分分配给Bruce，余下的一半才能作为遗产参与继承分配。在这种法律制度下，李玟的“娘家人”哪怕成功继承她的全部财产，也只可能是十亿元的一半。

第三，李玟有没有留下遗嘱？有，据公开报道的信息，李玟将全部财产通过遗嘱的形式安排给了母亲，这就排除了Bruce通过法定继承获得李玟的一部分遗产。这当然是悲剧中的一个“喜讯”，但作为律师，在没有看到真实《遗嘱》以及与遗嘱配套的全部文件及附件之前，不能妄加评论李玟的遗嘱是否真能帮她实现全部给予娘家人继承的愿望。李玟作为超高净值人士，其资产数额巨大，财产类型众多，构成形态复杂（如不动产权、公司股权、对外投资的收益、购买的各种保险、音乐版权的收益、各种收藏品等等），要把这些资产调查清楚后通过书面遗嘱的方式成功地指定给娘家人继承，且不产生财产流失的风险，绝非是李玟本人写份遗嘱能办到的。在此，我非常希望李玟的遗嘱，已经是聘请过专业的律师团队帮她全套办理的，愿意相信它是的！

另一个遗产中的“亮色”是李玟的房产（无关乎遗嘱），据报道李玟生前购买房产时，已将自己名下总市值高达2.28亿港元（或为6亿）的7处房产，全部与母亲及两位姐姐以“联权共有”形式共同拥有。联权共有（Joint Tenancy）又名“长命契”，是香港买房时的一种产权共有方式，若以联权共有的方式购入房产，共有人都会被整体视为同一拥有人，当其中一人身故（比如已故李玟），她的权益将自动转移至其他在生的联权共有人（比如李玟在世的姐姐或母亲），直至剩下最后一人为止。且联权共有的优先级高于遗嘱，如欲以遗嘱另行指定继承人，必须先将联权共有产权拆除。这就保障了李玟的房产哪怕是她在未离婚时就离世也无法被Bruce分割。

第四，“捣蛋因素”——Bruce仍是丈夫。由于李玟去世时双方没有办理离婚手续，因此有关遗产继承事项，还得受到法院地法的即中国香港地区的婚姻法律制度制约（若已离婚则不用考虑婚姻法律制度），上文皆是以Bruce为李玟丈夫的前提作出的分析，此处不再赘述。

本文的分析皆是建立在假设媒体报道信息均为真实的情况下作出的，依据上述分析，李玟的资产不被Bruce家族分割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但是，她的全部财产是否能最终能被娘家人通过继承而全部获得，仅靠媒体展示的信息来判断是远远不够的，真实情况还需要大量的证据、事实调查，需要对香港法律以及加拿大法律的查明才能确定，让我们静观其变。但有点缺憾的是，可以看出李玟也许并非财富管理高手，比如她并未使用家族信托的工具来规划自己的财产，也未被报道聘请过家族律师运用综合法律手段或者经济工具进行财富传承管理。但愿是有的，若有，则李玟身故后其资产有何风险，她辛苦一生的财产能否成功传承给娘家人，需要重新洗牌式的分析，但那副牌通常会打得更容易接近胜利的风景。

以上。

最后请不要误会我们中国《民法典》中的婚姻继承制度。本文提到李玟的事务适用香港法律制度来解决，其财产流失的风险比适用中国内地《民法典》来处理更小。但这不表示法律制度孰优孰劣，只表示李玟的遗产事务在本单独个案中，适用香港法律制度能获得更多好处。实务中，中国内地居民大量的个案，只有适用中国内地的婚姻继承法律制度才能够获得最大的保障，也更符合我们社会主义社会的价值评判体系。